每到春天,他必带学生去苏州看园。曾有北京的艺术家朋友打来电话问:那些园子怕是都去过一百遍了,怎么还去,不腻吗?他笑言自己愚钝,所以常去;而在躁竞喧哗的当下,总要有人去做安静的事,园林正是其一。行走于小桥与流水之间,他让学生学的不止方法、尺度与构造,更是如何以呼吸与步伐体认空间的温度与时间的褶皱。他以反复勘看对抗浮夸,用亲历取代空谈;在旧石苔痕处停驻,于曲廊回折间追随光影的轮换,让“看园”成为修身的作业。园林之所以不腻,在于它以微妙层次回应季候与人心:同一座亭在清晨是清,午后是暖,雨夜是深,雪后是明。他引导学生记录树影在台阶上的移动,丈量池岸与屋檐之间的对话,倾听砖石在脚下发出的微响。每一次踏访都是价值的复诵:重要的不是“看到了什么”,而是“如何看”。
他把园林当作时间的仪器与心性的镜子,提醒后学莫被流行风格俘获,而要在地方的水土里慢慢栽下耐心。他说,春天的苏州并不只是审美目的地,它更像一间移动的课堂,教人如何“慢”。慢不是拖延,而是有意识地把决策交给季节,把表达交给材料,把虚夸交给沉默。在这节课里,学生学会把“装饰”减少一半,把“留白”增加一些;学会在预算表之外记下风的方向和雨的习性;学会让一段平凡的走廊通过光与影变得有节拍。苏州的春天因此成为他与学生共同的“校准器”,每次返回,他们都在心里重新设定建筑的零点。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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